 文/曹楊 編輯|饒霞飛 “只需要9.9元，可以改變你的人生。”這一聽起來極具誘惑力的話語，正通過各種社交平臺對金融小白群體進行圍獵。 “你窮不是因為你工資低，而是因為你沒有財商”、“如何從0開始增加收入”、“輕松成為下一個巴菲特”……上述話術成為了各大自稱財商教育社群的標配。 甄妮是一位參加過9.9元理財課的在校大學生，她告訴燃財經，自己學的是投資理財相關專業，但又學得不太好，所以希望嘗試看看能不能通過報這個課來學習一些相關的技能。 像甄妮一樣，被9.9元理財課收攏的大有人在。 近日，《9.9元理財收割機：半年流水12億》文章（以下簡稱《文章》）幾近刷屏。文中指出，疫情讓理財變得更加重要，一批金融小白徹底點燃了財商教育這個賽道。文中指出，眾多財商教育企業當中，有些企業1個月新增付費學員同比增長600%。上半年，一家頭部公司流水做到了12億元。 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數據顯示，截至 2019 年 6 月，我國購買互聯網理財產品的網民數量已達到1.69億，占全國網民的 19.9%，互聯網理財在下沉人群中的市場規模有望達到4.7萬億元（不包括銀行理財）。 有專家預測，未來的財商教育方向，資本市場或將誕生市值數百億元的上市企業。 然而，數百億的上市企業背后，更加值得深思的是，這些財商課程是否真的能教會你理財？ 甄妮告訴燃財經，通過7天的學習之后，自己不但沒有學到什么本領，還差點交了將近7000元的學費，“幸虧當時手里沒有那么多錢，不然又被‘割韭菜’了。” 這也正是財商教育的基本“套路”——通過12元、9.9元、1元，甚至0元等低價形式，吸引對投資理財并不了解的小白，之后通過各種雞湯、洗腦、販賣焦慮等方法銷售數千元的理財課程。 在某銷售財商課程的商學院官方網站上，燃財經看到，其打著“350萬小伙伴一起提高財商，實現財務自由”、“讓1億人財商及格，幫助理財小白們樹立正確的金錢觀、理財觀、掌握正確的理財方法”、“每天1元錢，12天幫你提高財商，掌握理財必備技能”等等口號。 然而，進入該財商課程之后才發現，其無非就是打著提高財商口號的“雞湯”銷售群。而那些所謂專業的理財培訓師，甚至僅經過7天的速成培訓便成是“老師”，是否真正具備專業的技能，尚未可知。 “9.9元的理財課是肯定不能夠幫助小白學員致富的，但卻可以幫助賣課的人致富。”一位多年專注理財投資領域的業內人士茶太告訴燃財經，或者這才是低價理財課背后的真正目的。 花式洗腦的低價理財課 “我大概學了7、8天的樣子，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幾天的學習效果，就是‘純雞湯，無他’。”剛剛參加工作不久的馬斯提在網絡上看到一家名為微淼商學院（以下簡稱“微淼”）的理財課推薦后，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報了該商學院的9.9元小白理財課程。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后，馬斯提的真實體會是，“這種低價的小白理財課程，起不到任何作用。” 馬斯提是一位老家在東北、工作在北京的“北漂”。與眾多“北漂”一樣，因為疫情的緣故，馬斯提在今年6月份之前一直沒有回京，這使得他的收入受到嚴重影響。 對于一位剛剛步入職場、拿工資不足2年的“社會小白”來說，疫情給馬斯提帶來了不小的焦慮感。馬斯提告訴燃財經，雖然在家的那段時間公司也發了最低的保障工資，但與之前的落差還是非常大，再加上又沒有多少存款，生活捉襟見肘，于是萌發了學一學理財的想法，希望通過理財，能獲得一些收入。 馬斯提先是在網上搜索了一些“理財課”、“股票學習”等相關的文章，之后，不管是抖音、還是今日頭條等社交平臺，開始給他推薦與理財相關的課程，就連微信公眾號的文章中，推薦的廣告也都是“9.9元理財課”。 一開始，馬斯提質疑過這些課程的真實程度，但后來一想，反正只要9.9元，即使學不到內容，最多也就損失9.9元，損失并不會很大。 最終，通過某機構微信公眾號推薦的廣告，馬斯提購買了微淼的“9.9理財課”。 馬斯提告知燃財經，在學習期間，微淼的老師會在每天的8點24分左右準時出現在群里，督促學員進行簽到。之后，便開始了當天課程的學習，先看視頻再進行之前的課程回顧等等。 授課在微信群中進行，授課形式主要是微信圖片和語音。在微淼的老師看來，這種形式不限學員的學習時間，靈活自由，極為方便。“每次課程大概一個小時左右，但在這一個小時里，真正與理財技巧相關的話術屈指可數，也就那么十來句，其余都是向學員灌輸和強調‘理財是如何重要’、‘什么時候開始投資’等等。” 在燃財經拿到的聊天記錄里，自稱“小蘇”的理財老師提及得最多的便是：“時間無法改變，越早開始越好”、“本金依賴生錢資產，收益率源于理財能力”、“理財能力才是決定復利終值的關鍵”……等等表述不同但意思雷同的言論。 馬斯提告訴燃財經，在距離課程結束的最后一兩天，授課老師便開始在群里介紹如何買股票、基金的課程，價格從幾百元到幾千元不等。同時，老師還會強調，這些課程限時特價，名額報一個少一個，以刺激群里的學員購買。 除此之外，為了提高大家購買課程的積極性，群里的老師表示，如果能以優異的成績完成其推薦購買的高價理財課，可以推薦學員擔任微淼的“兼職講師”。然而，對于“優異”的標準，馬斯提表示，似乎沒有什么硬性指標，僅是微淼內部認定。 馬斯提稱，自己當時也被“兼職講師”吸引了，但在確認報課之前，他還是去知乎等社交平臺搜索了這些老師推薦的高價課，“結果發現很多人吐槽，便止步了。” 根據馬斯提提供的信息，燃財經找到了其當初購買的課程，該課程目前已經變成了12元，但推薦該課程的機構公眾號提供一個“5元紅包”的優惠，燃財經以7元的價格購買了12天的《小白理財訓練營課程》。 購課之后，該公眾號便提示“報名成功，去添加班主任微信”的鏈接，成功加上老師好友之后，需要等待老師拉群，進入微信群之后才能開始學習。 在這個名為“老師名片”的鏈接中，對老師的介紹并不多，基本上都是《小白理財訓練營》的課程介紹和推薦，其本質上是對該理財課程的強烈推薦。 據該鏈接介紹，《小白理財訓練營》可以“讓你12天掌握理財入門必備技能，用12天幫你解決‘如何從0開始增加非工資收入’”等等。 燃財經進入的微淼小白群與馬斯提的情況大致相同。在成功添加微淼工作人員微信2天后，燃財經進入了他們的“2927班微淼小白訓練營”。在一個半小時左右的課程中，圍繞的核心即為：要有富人思維、理財很重要、理財要趁早等等。而在課程結束后，該老師以作業為由，收集了各位學員基本的財務狀況。 來源 / 燃財經截圖  知乎ID為學霸Duck的感受與馬斯提一樣，其在知乎寫到，“內容就跟微商打雞血一樣，感覺我馬上就要發財了，差點就辭職了。” 在黑貓投訴搜索“微淼”，共出現194個相關投訴信息，其中便不乏“課程內容不適用”、“虛假宣傳，實際學習效果和宣傳內容差距很大”、“誘導消費，洗腦”等，而申請退款的金額均為6998元。 來源 / 黑貓投訴 燃財經截圖  7天速成的理財培訓講師 學員成績“優秀”，即可推薦成為兼職講師。那么，微淼的講師含金量有多高？ 針對“兼職講師”的疑問，燃財經咨詢了班主任老師。當燃財經表示，“自己并不是專業領域出身，除了在微淼的學習之外，沒有其他相關理財就業經驗，能否通過報課擔任兼職講師時”時，該老師表示，“可以的”。  在微淼的官方網站，燃財經發現，微淼正在招聘“全職在線指導老師”，對崗位職責的要求是負責微信群學員的課程學習與管理、解決學員在學習中的問題。但在任職要求一欄，描述為本科以上學歷、學歷能力強，并無相關理財從業經驗的要求。同時，該任職要求還明確表示，學習能力很重要，專業知識公司會進行系統的培訓。 對于微淼所謂的“理財課培訓師專業技能”，一位曾經在微淼任職的理財培訓師向燃財經透露了真實的細節。 “所謂的‘專業知識培訓’，實際上是線上觀看講師直播，然后自己看視頻、備教材、做題、考試，差不多7天之后，就可以開始帶班，并沒有嚴格的從業標準以及相關的從業經驗要求。”曾在微淼從事理財培訓師崗位半年的絲琪告訴燃財經。 大學畢業剛兩年的絲琪，一直在南方生活。今年年初，絲琪萌發前來北京闖蕩的想法，于是以“投資顧問”為關鍵詞，在某招聘平臺瀏覽相關職位。 剛開始的時候，絲琪并沒有看到微淼的招聘信息，該公司的HR主動找到她，在進行了簡單的溝通之后，便開始線上的面試。 在面試過程中，負責面試的HR向絲琪問的都是簡單的問題，如畢業時間、職業規劃等等，甚至連最基本的“是否具備相關理財經驗”都沒有提及，只是告訴絲琪，“課程的資料都準備好了，請不用擔心。” 面試通過之后，絲琪便開始了為期7天的線上培訓。 絲琪告知燃財經，所謂的培訓實際上非常簡單。每天早上，會有資歷相對老一些的培訓老師進行YY直播授課，主要內容是講授當天需要關注的重點。之后，培訓老師會發放一些學習資料以及相關課件等等，剩下的便是自己學習。到了晚上，老師會組織當天的學習總結和考試，考試不合格的直接淘汰。“通過了7天的培訓后，便可以直接上崗帶班了”。 “每天晚上都會有人淘汰，但其實只要夠勤奮，把內容背下來就可以了，根本不需要真的懂所謂的理財知識。”絲琪告訴燃財經，據她了解，在自己面試的那段時間，微淼在大量的招聘像她一樣的老師。 絲琪告知燃財經，微淼的老師大致分為三個類型：一是負責社群運營，即12元小白課程的“銷售”老師；二是學員順利報名之后，負責前10周課程的實踐老師；三是負責后14周課程的財報老師。 “負責12元小白課程的老師，其實就是銷售，完全不需要具備理財知識，擁有銷售技巧就可以。”絲琪他們主要的任務就是在12天的時間里，讓小白們完成課程、解決小白學員的困擾，以及打消他們對接下來報課的顧慮，引導學員報名學費較高的課程。 “后面的老師可能會需要一些相關的證書。”絲琪猜測。但像她一樣，擔任前10周的實踐老師，完全不需要相關經驗，也不需要考取相關證書，只需要順利通過7天的速成培訓。 上崗帶班后，在上課的過程中，如果有學員私信一些關于理財方面的問題，針對學員提出的這些問題的回答，都是之前培訓過的話術。“如果遇到了一些培訓課程之外的問題，就去咨詢經驗豐富的老師。” 在絲琪看來，微淼的所謂的“理財課程”并不是純粹的教學，相較于教授的內容，學員的完課率更為重要。因此，他們在上課之外，還需要幫助學員解決各種問題，以更好地引導他們完成課程。“只有完課率高，接下來的轉化率才能高。”絲琪告訴燃財經，完課率也成為了理財講師的考核標準。 正如絲琪所言，這種情況也出現在燃財經所在的小白訓練營里。在該訓練營課程的介紹上，微淼明確表示，開課3天內可以無責退費。但當燃財經就“因個人原因不能再進行學習”為理由想要申請退費時，該群的老師則表示，微淼采用的是“微信圖片+文字”的授課模式，學員可以在有時間的時候，翻看群里的聊天記錄，并一再建議燃財經認真考慮，不要錯失機會。 該老師還強調，小白營的課程每人只有一次參加的機會，通過身份證號識別，退款之后便無法再次購買，試圖通過這種方式阻止燃財經的退費申請。 當燃財經質疑表示，自己在購課時并沒有輸入身份證號碼時，該老師表示，在學員交費時，微淼自動識別學員的身份證號碼，即通過實名綁定的支付寶付款方式自動獲取信息。 來源 / 燃財經截圖  經了解，在微淼的教學體系中，每周都會針對一個主題對學員進行考試，但學員考試的分數高低并無太大實質性意義，與理財培訓師的能力也沒有多大關系。“但學員是否去參加了考試，則是理財培訓師的重要考核標準。”除此之外，還有學員對老師的評分。絲琪稱，如果評分可以達到99分，就可以拿到當月的2000元績效工資。 據悉，除了學員的評分以及完課率之外，像絲琪這樣負責前10周教學的實踐老師還要承擔一部分的銷售工作。 絲琪告訴燃財經，在完成12元小白課之后，會推薦學員繼續學習下一階段的課程，而這個課程的學費高達6998元。因此，會有一部分學員因為價格過高或者質疑教學質量而選擇只購買前10周的課程，于是，他們就要負責銷售后14周的課程。“成功銷售出課程之后，也可以拿到相應的提成。” 在燃財經就‘12元小白課’到近7000元的高價課程的轉化率是多少？”絲琪詢問時，絲琪表示，“具體的轉化率她不太了解，但轉化率應該不會低。”據悉，在絲琪擔任實踐老師的前3個月，就已經帶了5個班級（社群），每個班級300人，轉化人數在90人到100人之間，轉化率約30%左右。 ·END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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